第36章 明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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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山寺位於潭山上，占地面積約有千畝，從正門進去後能看到寬闊的庭院，鐘鼓兩樓相對而立，一顆百年老樹長在正殿門前，石做的桌椅上擺了一套茶具，繞過正殿，後面便是僧侶們居住的房間。
何塞進來後，完全沒有進正殿的意思，直接繞過石桌，從小路去了後院。
方知意跟在他身後，等到對方穿過一間屋子的拐角後，也跟了上去，然而，四下一看，卻是沒有任何人影！
“緋紅，何塞發現我了！”
方知意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對自己跟蹤隱匿的能力十分自信，根本不認為自己是跟丟了人，而是迅速判斷自己被何塞發現並甩開！
“這院子也有些不對勁，你先回來，別反被何塞設了陷阱。”
卓緋紅在光腦上切出潭山寺的平面圖，發現根據方知意剛才發過來的路線，那裏本就不該有一條小路。
卓緋紅判斷潭山寺很久之前就成了對方的據點，布局在暗地裏做了修改，如今的設計平面圖已經不再可靠。
“好，他在右二的拐角消失的，我不往前跟了，接下來就靠你了。”
方知意說完，正準備退出庭院，身體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纏住，動彈不得。
方知意低頭一看，是一根近乎透明的極細蛛絲，像鋼絲一樣死死錮在他的腰上。
在他低頭的一剎那，蛛絲瞬間收緊，幾乎是瞬間便勒開了他的戰鬥服，並準備將他攔腰切斷！
“院裏有埋伏！”
方知意對著耳機說完，迅速順著蛛絲的力道後退數步，從身後抽出小刀切在蛛絲之上，刀絲相碰之間竟然迸濺出了絢爛火花！
“小魔女和左洛星先別進去，等我指示！”
卓緋紅說完，迅速進了院內，一.槍射斷了方知意身後的蛛絲，卻沒有最多停留，而是在判斷方向之後，選了一條小路跟上去。
“接下來你自己搞定，我先跟進去了。”
卓緋紅也消失在小路拐角處。
此時，方知意的身後已經浮現了喚神虛影。而他的周圍，卻出現了足足三名神使，其中一個手指上便纏繞著透明蛛絲。
“一打三，你真看得起我！”
方知意嘖了一下，十指張開，微風自樹梢吹過，發絲被輕輕揚起——
再落下時，三個一模一樣的方知意分別出現在三名神使面前，手中捏出同樣的招式，臉上的笑容卻是各有不同。
“一起，陪我玩玩兒吧！”
三個截然不同的音色出自三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哪怕是隱在暗處的左洛星都嚇了一跳。
說起來，除了那個屏蔽紅外線掃描之外，左洛星他們還從未見過方知意釋放神術。
正在方知意和三名神使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耳機裏傳來卓緋紅的聲音：“從右二的拐角進來，沿著直線走到右五，何塞要跑了。”
左洛星聞言，趁著方知意攔住三人時，連忙從右二屋的拐角穿了過去，很快見到了卓緋紅所說的“直線”——
是一排種得整整齊齊的樹。
小魔女就站在第二棵樹那裏，竟比左洛星還先到：“快點！何塞要跟丟了！”
左洛星也看到了一個綠色的身影消失在那一排樹後，連忙拉著言傾過去。
那排樹種在兩間屋子的夾縫之間，一路穿過夾縫之後，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座異常靜謐的小屋。
“何塞是進屋了嗎？”小魔女疑惑問道。
耳機裏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卓緋紅語氣急促：“別進來！”
緊接著便是一陣忙音。
左洛星和小魔女還在疑惑，院子裏突然出現了十來個神使，背後都張開了神明虛像，二話不說向兩人襲來。
“臥槽！隊長您真行！”
小魔女也不管卓緋紅聽不聽得到，怒罵了一句之後，快速躲過頸側切來的金燦燦硬幣，腳下卻被一條毒蛇咬住！
“神術——烈焰之心！”
撲天烈焰迅速燒掉了小魔女周身的毒物，融化了亂飛的金幣，順便將腳底蠢蠢欲動的草葉燒了個幹凈。
“快想想辦法！”
小魔女又一波火焰燒掉了周身纏過來的金幣和蜈蚣，大聲說道。
言傾和左洛星周圍也是一簇簇火焰叢生，偶爾還會降下大片香氣怡人的花雨，卻只是稍稍將這群人阻擋了一小會兒。
“我們進去吧！這樣目標太明顯了！”
左洛星試圖施展了兩次天黑請閉眼，深刻感受到了體內靈力的透支，邊走邊退，慢慢來到了小屋邊緣。
小魔女也明白這樣站在院子裏完全是當靶子打的結果，趁著天黑請閉眼的時間慢慢退到了小屋邊。
“進去！”
小魔女推開了門，左洛星和言傾迅速跟了進來，將那鋪天蓋地的蠍子毒蟲關在了門外。
三人以為院子裏的攻擊還會持續，畢竟這種小木屋並不算結實，隨便打打就能穿墻。
但奇怪的是，自三人進門後，門外的打鬥聲便停了下來，剛才的草葉窸窣、硬幣碰撞、毒蟲攀爬的響聲一下子靜了起來。
“他們是故意把我們趕進來嗎？”
左洛星不由得猜測。
“不好說。”
小魔女不知何時走到了屋子左側，目光落在了一扇半開的屏風後。
左洛星和言傾連忙過來，發現就在小魔女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屏風後的場景。
一間靜室。
一間掛滿了紅色帷幔、收拾整潔的靜室，只有正中央放置著一個茶幾，旁邊有一個微微凹陷的軟墊。
“這裏難道就是那個汙染者休息的地方？”左洛星猜測道。
“他不吃東西嗎？”言傾遺憾地看著只有茶水的小幾。
“就算要吃也不可能放到現在！”
小魔女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走到茶幾旁摸了摸水溫，發現竟然還有點溫度。
“這人剛走沒多久！”小魔女驚訝道。
言傾也走過去試圖學小魔女摸摸茶壺，卻突然崴了下腳。
“什麽東西？”言傾移開腳，發現地上是一個破舊的珠串。
“這汙染者是女人嗎？”言傾兩根手指將這串五顏六色的塑料珠串拎起來，猶疑道。
“什麽……”小魔女放下茶壺，剛剛擡眼，瞳孔劇烈顫動。
她猛地一把將珠串從言傾手上拽下來，急急忙忙翻找上面的串珠，手指似乎在摸索。
等到摸到一顆藍色串珠時，小魔女的動作驀然頓住，不動了。
言傾走過去，從她手裏將串珠拿下來，也去摸那顆珠子，發現上面似乎刻了字。
“‘S’是什麽意思？”言傾問她。
小魔女似乎完全怔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左洛星還以為是言傾搶了她的珠串，剛要過去讓言傾還給人家，腳下便是一空。
整個人迅速向下墜去。
“咦？掉下去了？”
言傾略帶興奮的聲音只出現了一瞬，很快淹沒在不斷墜落的黑暗裏。
小魔女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喊道：“言傾？左洛星？”
靜室裏的茶幾和坐墊不知道何時消失，帷幔紛紛落在了地上，像女人的裙擺一樣綻放，鋪了滿滿一地板。
房間裏，空無一人。
小屋外，十多名神使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穿著紅色戰鬥服的卓緋紅從樹後過來。
“洛洛？言傾？小魔女？”
卓緋紅在耳機裏又喊了一遍，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眉頭深深皺起，最後有些煩躁地摘下耳機一把甩了出去。
“這可不是什麽一次性的東西。”
一身淩亂血跡的方知意也從另一邊走過來，接住了卓緋紅丟出去的耳機。
他的身後，阿拉貝拉也緩緩出來，皺眉道：“剛才有人偷襲，我剛轉個身的功夫三個人就不見了。”
“小魔女也就罷了，左洛星為什麽也擅自行動了？”卓緋紅又急又氣。
分明已經提前提醒過沒有吩咐不要進寺院，一直到何塞不見人影之前還好好的，結果轉個身的功夫就沒影了。
他在寺廟裏外都找了一遍，楞是連片衣角都沒有摸到。
“左洛星不是會擅自行動的性子，你不開口他不可能自己進去。”方知意皺眉道。
“所以我一直讓他們別進去……”卓緋紅脫口而出道，忽然想起什麽，從方知意手裏一把拿過耳機，感知半晌後，暗罵一句。
手掌用力捏碎了耳機。
“怎麽了？耳機有問題？”方知意也摘下了耳麥。
“他們有點電子方面的神使，這上面有神術痕跡。”卓緋紅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同行手裏。
他自己的喚神就是物理與機械之神，竟然沒在這上面防範，左洛星大概率是被神術蒙蔽了，這才進了寺院。
“一定還在寺院周圍，就算是有人用神術模仿你的聲音，左洛星他們也有自己的判斷，不會離得太遠。”方知意說道。
“只能這樣想了。”卓緋紅說著，從路邊撿了一顆石子，閉上眼睛握住手，十秒鐘後松開，手裏多了一只黑色耳機。
“普通的電子儀器不能信了，用這個聯系。”卓緋紅說著，又造出了兩只一模一樣的，分給了兩人。
“這樣你就得一直開著領域了，靈力支撐得了嗎？”方知意擔憂道。
“沒辦法，只能盡快了。”卓緋紅說道。
三人重新散開。
卓緋紅進了小屋，另外兩人則從側邊出去，分頭展開搜索。
黑暗的房間裏，只有一只手環模樣的光腦閃著微弱的光芒，其上顯示著數個房間的監控錄像。
其中一個錄像裏，是一個手腳都被綁著鐵鏈的女孩，腳邊散落著鐵盒裝的動物軟糖，穿著短袖、赤腳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
她的手臂和大腿滿是淤痕，蜷曲的脊背露出來的一點肌膚上也全是紅紫的吮痕，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扔在這裏，腐爛發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餓得受不了，女孩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腳邊的軟糖上，可是那些軟糖被她打翻扔在了地上，已經沾滿灰塵。
女孩猶豫半晌，終於還是偷偷撿了一粒，迅速塞進了自己嘴裏，腮幫子極力克制著咀嚼的痕跡，很快將其咽了下去。
女孩本想吃一顆就算了，可是餓了數天的身體完全不以女孩的意志為轉移，在再三的猶豫之後，女孩吃下了第二顆、第三顆……
直到吃到最後一顆之後，屋子裏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真是個乖孩子，接下來的時間，也要乖乖的哦……”
溫和的聲音帶著極大的安撫，緩緩從房間另一角傳來，然而，就是這溫和的聲音，卻讓女孩瞬間慘叫起來。
“別過來！滾開！走開啊……滾開！”
“吃了哥哥的糖，怎麽能這麽不懂禮貌呢？哥哥生氣了……”
那聲音慢慢大了起來，就像是惡魔的腳步聲一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急促。
寬松的衣服被輕輕撩起，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女孩柔嫩的肌膚，張開帶毒的嘴，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個或紅或紫的痕跡，最後伸出了毒舌。
“滾開……你他媽的……滾開啊……”
女孩的尖叫聲回蕩在亮著燈的房間裏，監控裏充斥著女孩的恐懼與憤怒，只可惜，無人聽見、無人看見、無人制止。
……或許有一個。
小魔女呆呆地站在錄像前，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離她一墻之隔的地方，被人生生剜了眼睛。
廉價的珠串沾了血，從少年的手腕滑落，跌落在黑暗裏。
“是不是很驚喜？他其實回來找過你。”
監控室突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溫和、輕柔、甚至有些軟弱。
小魔女渾身一僵，瞳孔劇烈顫抖。
那一瞬間，剛剛在錄像裏看過的內容仿佛穿越時空，無法克制的恐懼遍布全身，連骨骼都在打顫。
錄像裏持續播放著。
“一個妹妹就夠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啊……”
挖他眼睛的人似乎知道他，一邊挖著眼珠，一邊語氣熟稔地教育著。
新鮮的血痕從少年的眼瞼處滑落，攪剜眼珠球的聲音黏膩而沈悶。
“不……放了她……”
少年疼得渾身止不住地痙攣顫抖，卻壓抑著痛叫，手指死死抓住挖他眼睛之人的衣裳，仰頭哀求。
“喲！還挺能忍……放了她？行啊！用你妹妹來換！”
那人大概是覺得這人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還拼命懇求的模樣格外新鮮，於是語氣輕松地給出了解決辦法。
“不……”
少年的聲音已經低到監視器收錄不進來了，只有從唇型上才看得出來他在說什麽。
“不？你想得倒美，兩個妹妹總不能全留著吧。”
那人低笑一聲，將挖出來的眼球洗洗幹凈，向另一人招了招手，很快，對方便將人往外面拖。
“是不是太惺惺作態了？明明已經放棄了你，卻又裝作在乎的樣子跑回來找你。我都替他感到羞恥。”
男人的聲音在小小的監控室裏回蕩著，這時候才聽出來，這聲音其實並不真實，應該是從房間的廣播裏傳出來的。
小魔女手指緊了緊，目光長久停留在他血流不止的雙眼和不斷蠕動的嘴唇上。
“你竟然也懂得羞恥？”小魔女終於擡起頭，看向頭頂的監視器。
“是人就會感到羞恥，只不過，每個人關於羞恥的認知各不相同。他會為欺騙你感到羞恥，你會為曾經懦弱的自己感到羞恥，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呢？你會為什麽感到羞恥？”
“噓……很快……你就知道了。”
廣播裏很快沒了聲音，監控室裏再度只剩下小魔女一人，她不得不重新看向發出微弱光芒的錄像。
錄像已經播完了，現在是重新播放，小魔女不再看自己那塊屏幕，而是將目光定在少年被挖眼睛的那張屏幕上。
她看到，那個將眼球洗凈的人，將其裝入了一個盛著溶液的玻璃瓶裏，用木塞封好後，離開了房間。
小魔女認得那個瓶子。
那是那個男人，用來裝紀念品的東西。
有些是漂亮的手、有些是折翼的蝴蝶、有些是造型精美的鎖鏈、有些是……像少年這樣美麗的眼珠。
“對了，友情提示。”廣播又突然響起來，“監控室出門左轉，是我的收藏室，右轉，是地下通道的出口。無論你選擇哪一邊，都不會有人攔你——順便說一句，我在收藏室裏，很期待和你的見面。”
廣播停下來了，這一次，連監視器的紅光都沒有了，監控室裏徹底只剩下她一人。
向左，她可以親自覆仇，但以對方已經搭上那位大人物的實力，她不敢保證能殺他第二次。
向右，她能離開地下室，並且叫來卓緋紅等人幫忙，但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他還會不會在那裏。
小魔女用放在監控室的光腦，刷開了門鎖，站在門口處，選定了一個方向。
……
左洛星感覺自己睡在了一張並不柔軟的床上，並且四周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他難以入眠。
“聽說有志願者給婷婷姐送了一塊超級大的蛋糕，我們每個人都能吃到！”
“真的嗎？我晚上根本沒吃飽！咱們快點過去！”
“哇！是那種甜甜的、香香的、軟軟的蛋糕嗎？”
“當然啦！去晚了就沒有了，快走啦！”
左洛星不得不從床上起來，一動之間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也變小了……
等等，他在想什麽？他本來就只有六歲……
左洛星摸摸肚子，感覺自己也餓了，於是下床跟著其他人一起去搶蛋糕。
院子裏，院長正在給小壽星唱生日歌，巨大的蛋糕就擺在桌子上，被做飯阿姨利落地切開，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大塊蛋糕。
左洛星去得有點晚，桌上最後只剩下一塊小蛋糕了，被阿姨放在了一個盯著蛋糕看了好久的小朋友面前。
那個小朋友長得很可愛，皮膚很白，深灰色的眼珠像水洗過的天空一樣澄澈，低著頭的時候很像他家神明大人……
等等，神明大人是誰……
左洛星很快放過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困惑，走到了小朋友面前，很想和他說說話。
“你好，我叫洛洛，你叫什麽？”
左洛星發覺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大家都一起生活一年多了，他連剛才路過他身邊的小朋友都知道叫什麽呢。
“這是我分到的！”
小朋友擡起頭，盯著左洛星瞧了半晌，頓時一臉警惕地端起了蛋糕，轉身就想跑。
“等等！言言——院長昨天教你們的都忘了嗎？好朋友之間要學會分享。”
生活阿姨看言傾就這麽抓了東西就跑，連忙拉住人，示意言傾將手中的蛋糕放下。
“我不要，他才不是我的朋友！我們都不認識！”言傾不明所以地反駁，端著蛋糕就要走。
“言傾——阿姨怎麽跟你說的？待人要有禮貌，他都主動和你打招呼了，即使不是好朋友，你也應該主動分享給他！”
生活阿姨很生氣，直接叫了言傾的大名，拉著他不讓他走，同時神色嚴厲地教育他，語氣滿是斥責。
左洛星看到這一幕，連忙上去解釋：“我不是很餓……不吃沒關系……”
生活阿姨立即道：“看到沒有！洛洛小朋友多有禮貌，他明明和你一起來的，卻願意將蛋糕讓給你！”
“明明是我先來的！”言傾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記得清清楚楚，蛋糕在對方打招呼之前就分好了，生活阿姨怎麽能當著他的面說謊呢？
“蛋糕見者有份，怎麽不是一起來的！”生活阿姨被這麽一反駁，頓時不高興了，語氣嚴肅地批評他，“好了！現在該怎麽做？”
言傾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動，不明白他早早過來等到的蛋糕為什麽一定要給別人分一半。
左洛星看著對方倔強的側臉，心裏莫名升起一個“自己應該好好照顧對方”的念頭，楞了楞神趕緊道：“我真的不餓……都給言言好了。”
言傾拿著蛋糕，側著眼睛瞥了他一眼，發現這個人真的打算將蛋糕都讓給他，明明自己的肚子還在咕咕叫……
——一塊點綴著碩大草莓的蛋糕被不情不願地遞到了左洛星面前。
“一人一半，僅此一次。”言傾冷著臉道。
左洛星這才看清了蛋糕的模樣，上面竟然還放了一顆紅彤彤的大草莓，左洛星看了一眼，頓時一點想吃的欲望都沒有了，真誠推開道：“我不喜歡吃草莓，你都吃完吧。”
言傾頓時心花怒放：“你真的不要嗎？”
“嗯，我很討厭草莓。”左洛星說道，看著對方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莫名開心起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言傾一口就咬掉了上面的大草莓，正準備接著吃下面的蛋糕時，院長嚴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言傾，你又在耍你的小把戲了是嗎？”院長的聲音冰冷而暗含譏諷，“知道洛洛不喜歡吃草莓，才特意等到最後領蛋糕，這樣你就不用分蛋糕了對嗎？”
院長之前唱生日歌的時候就看到了言傾，結果他一直不領蛋糕，等到剩下最後一塊蛋糕時才迅速上前，顯然特意等著領上面帶草莓的蛋糕的。
原本她還以為是因為言傾自己喜歡吃草莓，直到左洛星過來，她才發現這孩子根本就是早有預謀，就像之前幾次一樣！
真是個天生的壞胚！
言傾端著蛋糕，眼神閃過一絲茫然，解釋道：“洛洛本來就來得比我晚……”
“你搶東西吃還有道理了嗎？”
院長一聽言傾還敢頂嘴，聲音越發嚴厲起來，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喜。
生活阿姨也在旁邊呵斥道：“好孩子要學會分享，洛洛也餓壞了，言言要分一點蛋糕給他。”
言傾放棄了和院長說道理，看了看手上的蛋糕後，想到對方確實只說了討厭草莓，說不定蛋糕還是喜歡的。
於是走過去分出一半蛋糕，遞給了左洛星：“給你，肚子都叫好久了。”
左洛星怔怔地接過蛋糕。
擡頭時，正看到院長一臉教育了做錯事孩子的勝利模樣、帶著一點自得和優越的神色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生活阿姨也跟著一臉欣慰，摸了摸左洛星的頭發，嚴厲呵斥了言傾幾句，轉身做事去了。
兩個人沒有來由地訓了言傾一頓，將言傾還不容易等來的蛋糕硬分出去，然後一臉做了好事的表情滿足離開，沒有一個人按事實說話，也沒有一個人聽言傾的解釋。
左洛星盯著手裏的蛋糕許久，有種反胃的感覺。
“蛋糕你怎麽不吃呀？超好吃的！不要浪費啊……”
言傾不知道何時端著蛋糕湊過來，一臉嘴饞又不舍地看著他手上的蛋糕，水潤朦朧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陰霾。
“言言……你不生氣嗎？”左洛星下意識問出口。
“生什麽氣？你不喜歡蛋糕嗎？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吃嗎？我好餓哦……”
言傾拖長語氣抱怨道。
言傾根本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左洛星其實也不是很懂，但就是感覺，他只是在一旁聽著，就已經有種讓人窒息的委屈和憤怒從心底湧出來，幾乎淹沒了整個心臟。
一直到言傾和他說話，他才從那種幾乎滅頂的暴戾情緒中反應過來，整個人腦子才開始運轉。
“洛洛？”言傾好饞他手裏的蛋糕。
“你吃吧……我不喜歡……帶草莓的蛋糕。”
左洛星說著，將蛋糕放在他手裏，聲音有些用力過度的顫抖，呼吸也很重。
言傾完全沒發現左洛星的不對勁，拿了蛋糕就一副吃到大餐的快樂，迅速將左洛星手上這塊蛋糕也吃了。
夜裏，左洛星敲了好幾間門，終於找到了言傾所在的宿舍。
“怎麽了？”言傾抱著枕頭給他開門。
左洛星手裏抱著枕頭和被子，擠進了言傾的宿舍，將東西扔在他床上，字正腔圓道：“我要和你睡。”
“嗯？不要哦……床本來就很小了……”言傾警惕地拒絕。
“只要你答應和我睡，以後福利院給的吃的，我都分你一半。”左洛星說道。
“……快上來！冷死了！”言傾乖巧地鉆進了被子。
左洛星於是胡亂地鋪了鋪床，得償所願地睡在了言傾旁邊。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言傾，發現對方耳朵後面有一顆小痣，忽然覺得特別可愛。
他真的好喜歡和言傾待在一起啊——
睡覺也不想分開的那種。
第二天早上，福利院的起床鈴聲早早敲響，門外不知為何，比往常嘈雜數倍。
言傾穿著睡衣噠噠跑過去聽熱鬧，回來很小聲地說：“剛剛我聽到，昨天晚上……有個阿姨去世了誒……”
左洛星頓時也跟著小聲起來：“是在我們院裏去世的嗎？”
言傾聞言一回憶，頓時“蹭”地起身：“我沒聽清楚，我再過去一遍……”
左洛星連忙按住他：“好了好了，該起床了，這些事情不歸我們管。”
言傾只好熄了湊過去貼耳朵的心思，乖乖換上衣服起床。
兩人出來時，外面已經恢覆了平靜。
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是從其他人嘴裏聽到了消息。
“不光是生活阿姨，昨天院長也出事了，從樓上掉下來，摔成了植物人……”
“啊？那我們福利院還有人管嗎？”
“當然了！這個院的院長本來就不是現在這個，而是院長她姐姐的，後來不知怎麽地換成了這個院長……然後院裏的夥食就變差了……”
“噓……別說這些！讓人聽見會說我們不懂感恩的！”
言傾豎起耳朵把每一個八卦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還一條條講給左洛星聽。
左洛星“嗯嗯”應著，把碗裏的飯菜挖了一半給言傾，想了想，把兩個僅有的肉丸子也放了進去。
言傾回過頭看見自己盤子裏這麽多菜，頓時好喜歡這個新朋友，十分大方地將兩個肉丸子盛了回去：“洛洛你真好！這兩個肉丸子，就當是新朋友的見面禮了！以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言傾說著，拿起筷子和湯勺吃得可香，嘴巴嚼啊嚼地就沒停過，看得原本不怎麽想吃飯的左洛星都餓了。
兩人吃完了午飯，也弄清了事情由來。
原來昨晚院長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剛好被出門倒垃圾的生活阿姨看見，阿姨本就有心臟病，看到那一攤子緩緩蔓延開來的血，心裏一慌就沒緩過來，被嚇死了。
“院長和阿姨都好倒黴哦。”言傾給兩人的經歷做了個評價。
左洛星敷衍地附和：“是啊是啊……”
然而內心裏，左洛星卻不斷回想著昨天分蛋糕的一幕，心裏對院長和阿姨的遭遇怎麽都沒辦法感同身受，甚至……甚至心裏還隱隱有一絲快意。
誰讓他們這麽對言傾！
左洛星心裏惡狠狠地想著，隨即被自己這個惡毒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不不……他怎麽可能這樣想兩個遭遇不幸的人，她們昨天或許只是不小心而已……並沒有刻意針對言傾……
這個念頭剛一起來，左洛星又想到了昨天院長嘲諷言傾時的表情以及最後那志得意滿的腳步聲，頓時心裏升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氣！
“洛洛？洛洛？”
言傾發現這個新好朋友好像有點呆呆的，睡覺的時候呆呆的，吃飯的時候呆呆的，現在連說話的時候也呆呆的，老是走神。
怕不是腦子不太好哦……
言傾回想起院長曾經說他那麽愛動，一定是腦子有病的話，覺得像洛洛這樣老是不動的，腦子應該也有病才對……
這樣一想，新朋友真的跟他很有緣！
“洛洛！我好喜歡你哦！”言傾忽然冒出一句表白。
左洛星滿腦子的憤怒頓時散了個一幹二凈，取而代之的是言傾剛才那句話的無限循環。
我好喜歡你哦……
好喜歡你哦……
喜歡你哦……
言傾喜歡我！
左洛星把這個等量代換在腦子裏循環兩圈之後，徹底把自己蒸熟了，臉頰紅潤得不像話，結結巴巴道：“我也很喜歡……言言……”
“嗯嗯！洛洛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言傾自動將左洛星這句話換成“好朋友”常用對話，迅速接受了對方的表白。
當晚夜裏，兩個人睡進了一床被子。
左洛星那一床，被兩人理所當然地踢到了角落裏。
轉眼間，左洛星在福利院生活了兩個多月。
雖然偶爾還是會莫名十分生氣，但好在言傾時時刻刻都很開心，於是左洛星大部分時間也很開心。
這種開心一直持續到一個新消息的到來。
左洛星的親生父母找來了福利院，說左洛星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孩子，當初被保姆遺棄在一個偏遠的地方，他們找了很多年，才終於找到了這個孩子。
消息很快在院裏傳開了，孩子們紛紛羨慕起左洛星。
因為像他們這樣的孩子，有人家肯收養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大部分孩子一直到成年都住在福利院裏，一直到成年才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
左洛星卻並沒有預想中的開心，他下意識去找了言傾。
言傾看上去和那些孩子一樣羨慕：“那你以後是不是想吃什麽就能吃什麽啊？我聽說像你這樣多年失散的孩子，父母都是很溺愛的，你要什麽他們都會答應的！”
言傾一想到那些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美味，頓時口水都要流下來，還沒到吃飯的時間肚子已經開始叫了。
左洛星見言傾沒有一點舍不得的樣子，心裏有點氣還有些難受，但看到他還是一副吃不飽的模樣，又變得擔心起來：“要不……我不跟他們回去了……不然以後沒人給你分飯了……”
言傾瞪圓了眼睛：“洛洛你好笨啊！你回去讓他們買好吃的！然後送過來不就好了嗎？我們兩個都能吃到好吃的！”
左洛星一想也有道理，回家之後，他就能讓爸媽給他買吃的，然後帶給言傾吃，言傾想吃什麽他就給他買什麽！
這麽一想，左洛星內心的沈重減輕了不少。
對啊！他以後還可以回來找言傾嘛！而且有爸媽了之後，他就可以學習賺錢，就可以給言傾買好多好吃的了！
左洛星給自己做了好多心理準備，終於還是選擇跟著爸媽回到新家。
離開福利院那天，左洛星坐在車上，心裏忽然有種感覺——
他再也見不到言傾了。
不行……
他不能跟著爸媽回去……
左洛星心裏有個聲音瘋狂地阻止著他。
“停車！停車！我要下去！”左洛星用力拍擊著車窗。
爸媽都嚇壞了，連忙讓司機停車，以為是左洛星暈車或者怎麽樣，很關心地湊過去。
卻發現他只是想往回跑。
“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我們要回去的！今天先回去，以後再來好不好！爸爸保證，以後會經常回來！”
爸爸抱著左洛星不讓他離開，生怕他這一回去就再也不肯跟他們回來了，連聲安撫著，想著至少得把人帶回家裏一趟，再讓他回福利院看他那些朋友。
媽媽也在旁邊哭聲懇求，讓左洛星至少跟他們回一趟家，後面想去多少次福利院都可以。
左洛星聽著耳邊父母小心翼翼又極度懇求的聲音，慢慢停止了掙紮。
“那好……明天……明天就回福利院看看……”
“好好好，明天，明天就去看。”
爸媽連聲答應，左洛星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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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進來後，完全沒有進正殿的意思，直接繞過石桌，從小路去了後院。
方知意跟在他身後，等到對方穿過一間屋子的拐角後，也跟了上去，然而，四下一看，卻是沒有任何人影！
“緋紅，何塞發現我了！”
方知意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對自己跟蹤隱匿的能力十分自信，根本不認為自己是跟丟了人，而是迅速判斷自己被何塞發現並甩開！
“這院子也有些不對勁，你先回來，別反被何塞設了陷阱。”
卓緋紅在光腦上切出潭山寺的平面圖，發現根據方知意剛才發過來的路線，那裏本就不該有一條小路。
卓緋紅判斷潭山寺很久之前就成了對方的據點，布局在暗地裏做了修改，如今的設計平面圖已經不再可靠。
“好，他在右二的拐角消失的，我不往前跟了，接下來就靠你了。”
方知意說完，正準備退出庭院，身體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纏住，動彈不得。
方知意低頭一看，是一根近乎透明的極細蛛絲，像鋼絲一樣死死錮在他的腰上。
在他低頭的一剎那，蛛絲瞬間收緊，幾乎是瞬間便勒開了他的戰鬥服，並準備將他攔腰切斷！
“院裏有埋伏！”
方知意對著耳機說完，迅速順著蛛絲的力道後退數步，從身後抽出小刀切在蛛絲之上，刀絲相碰之間竟然迸濺出了絢爛火花！
“小魔女和左洛星先別進去，等我指示！”
卓緋紅說完，迅速進了院內，一.槍射斷了方知意身後的蛛絲，卻沒有最多停留，而是在判斷方向之後，選了一條小路跟上去。
“接下來你自己搞定，我先跟進去了。”
卓緋紅也消失在小路拐角處。
此時，方知意的身後已經浮現了喚神虛影。而他的周圍，卻出現了足足三名神使，其中一個手指上便纏繞著透明蛛絲。
“一打三，你真看得起我！”
方知意嘖了一下，十指張開，微風自樹梢吹過，發絲被輕輕揚起——
再落下時，三個一模一樣的方知意分別出現在三名神使面前，手中捏出同樣的招式，臉上的笑容卻是各有不同。
“一起，陪我玩玩兒吧！”
三個截然不同的音色出自三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哪怕是隱在暗處的左洛星都嚇了一跳。
說起來，除了那個屏蔽紅外線掃描之外，左洛星他們還從未見過方知意釋放神術。
正在方知意和三名神使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耳機裏傳來卓緋紅的聲音：“從右二的拐角進來，沿著直線走到右五，何塞要跑了。”
左洛星聞言，趁著方知意攔住三人時，連忙從右二屋的拐角穿了過去，很快見到了卓緋紅所說的“直線”——
是一排種得整整齊齊的樹。
小魔女就站在第二棵樹那裏，竟比左洛星還先到：“快點！何塞要跟丟了！”
左洛星也看到了一個綠色的身影消失在那一排樹後，連忙拉著言傾過去。
那排樹種在兩間屋子的夾縫之間，一路穿過夾縫之後，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座異常靜謐的小屋。
“何塞是進屋了嗎？”小魔女疑惑問道。
耳機裏卻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卓緋紅語氣急促：“別進來！”
緊接著便是一陣忙音。
左洛星和小魔女還在疑惑，院子裏突然出現了十來個神使，背後都張開了神明虛像，二話不說向兩人襲來。
“臥槽！隊長您真行！”
小魔女也不管卓緋紅聽不聽得到，怒罵了一句之後，快速躲過頸側切來的金燦燦硬幣，腳下卻被一條毒蛇咬住！
“神術——烈焰之心！”
撲天烈焰迅速燒掉了小魔女周身的毒物，融化了亂飛的金幣，順便將腳底蠢蠢欲動的草葉燒了個幹凈。
“快想想辦法！”
小魔女又一波火焰燒掉了周身纏過來的金幣和蜈蚣，大聲說道。
言傾和左洛星周圍也是一簇簇火焰叢生，偶爾還會降下大片香氣怡人的花雨，卻只是稍稍將這群人阻擋了一小會兒。
“我們進去吧！這樣目標太明顯了！”
左洛星試圖施展了兩次天黑請閉眼，深刻感受到了體內靈力的透支，邊走邊退，慢慢來到了小屋邊緣。
小魔女也明白這樣站在院子裏完全是當靶子打的結果，趁著天黑請閉眼的時間慢慢退到了小屋邊。
“進去！”
小魔女推開了門，左洛星和言傾迅速跟了進來，將那鋪天蓋地的蠍子毒蟲關在了門外。
三人以為院子裏的攻擊還會持續，畢竟這種小木屋並不算結實，隨便打打就能穿墻。
但奇怪的是，自三人進門後，門外的打鬥聲便停了下來，剛才的草葉窸窣、硬幣碰撞、毒蟲攀爬的響聲一下子靜了起來。
“他們是故意把我們趕進來嗎？”
左洛星不由得猜測。
“不好說。”
小魔女不知何時走到了屋子左側，目光落在了一扇半開的屏風後。
左洛星和言傾連忙過來，發現就在小魔女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屏風後的場景。
一間靜室。
一間掛滿了紅色帷幔、收拾整潔的靜室，只有正中央放置著一個茶幾，旁邊有一個微微凹陷的軟墊。
“這裏難道就是那個汙染者休息的地方？”左洛星猜測道。
“他不吃東西嗎？”言傾遺憾地看著只有茶水的小幾。
“就算要吃也不可能放到現在！”
小魔女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走到茶幾旁摸了摸水溫，發現竟然還有點溫度。
“這人剛走沒多久！”小魔女驚訝道。
言傾也走過去試圖學小魔女摸摸茶壺，卻突然崴了下腳。
“什麽東西？”言傾移開腳，發現地上是一個破舊的珠串。
“這汙染者是女人嗎？”言傾兩根手指將這串五顏六色的塑料珠串拎起來，猶疑道。
“什麽……”小魔女放下茶壺，剛剛擡眼，瞳孔劇烈顫動。
她猛地一把將珠串從言傾手上拽下來，急急忙忙翻找上面的串珠，手指似乎在摸索。
等到摸到一顆藍色串珠時，小魔女的動作驀然頓住，不動了。
言傾走過去，從她手裏將串珠拿下來，也去摸那顆珠子，發現上面似乎刻了字。
“‘S’是什麽意思？”言傾問她。
小魔女似乎完全怔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左洛星還以為是言傾搶了她的珠串，剛要過去讓言傾還給人家，腳下便是一空。
整個人迅速向下墜去。
“咦？掉下去了？”
言傾略帶興奮的聲音只出現了一瞬，很快淹沒在不斷墜落的黑暗裏。
小魔女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喊道：“言傾？左洛星？”
靜室裏的茶幾和坐墊不知道何時消失，帷幔紛紛落在了地上，像女人的裙擺一樣綻放，鋪了滿滿一地板。
房間裏，空無一人。
小屋外，十多名神使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穿著紅色戰鬥服的卓緋紅從樹後過來。
“洛洛？言傾？小魔女？”
卓緋紅在耳機裏又喊了一遍，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眉頭深深皺起，最後有些煩躁地摘下耳機一把甩了出去。
“這可不是什麽一次性的東西。”
一身淩亂血跡的方知意也從另一邊走過來，接住了卓緋紅丟出去的耳機。
他的身後，阿拉貝拉也緩緩出來，皺眉道：“剛才有人偷襲，我剛轉個身的功夫三個人就不見了。”
“小魔女也就罷了，左洛星為什麽也擅自行動了？”卓緋紅又急又氣。
分明已經提前提醒過沒有吩咐不要進寺院，一直到何塞不見人影之前還好好的，結果轉個身的功夫就沒影了。
他在寺廟裏外都找了一遍，楞是連片衣角都沒有摸到。
“左洛星不是會擅自行動的性子，你不開口他不可能自己進去。”方知意皺眉道。
“所以我一直讓他們別進去……”卓緋紅脫口而出道，忽然想起什麽，從方知意手裏一把拿過耳機，感知半晌後，暗罵一句。
手掌用力捏碎了耳機。
“怎麽了？耳機有問題？”方知意也摘下了耳麥。
“他們有點電子方面的神使，這上面有神術痕跡。”卓緋紅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同行手裏。
他自己的喚神就是物理與機械之神，竟然沒在這上面防範，左洛星大概率是被神術蒙蔽了，這才進了寺院。
“一定還在寺院周圍，就算是有人用神術模仿你的聲音，左洛星他們也有自己的判斷，不會離得太遠。”方知意說道。
“只能這樣想了。”卓緋紅說著，從路邊撿了一顆石子，閉上眼睛握住手，十秒鐘後松開，手裏多了一只黑色耳機。
“普通的電子儀器不能信了，用這個聯系。”卓緋紅說著，又造出了兩只一模一樣的，分給了兩人。
“這樣你就得一直開著領域了，靈力支撐得了嗎？”方知意擔憂道。
“沒辦法，只能盡快了。”卓緋紅說道。
三人重新散開。
卓緋紅進了小屋，另外兩人則從側邊出去，分頭展開搜索。
黑暗的房間裏，只有一只手環模樣的光腦閃著微弱的光芒，其上顯示著數個房間的監控錄像。
其中一個錄像裏，是一個手腳都被綁著鐵鏈的女孩，腳邊散落著鐵盒裝的動物軟糖，穿著短袖、赤腳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
她的手臂和大腿滿是淤痕，蜷曲的脊背露出來的一點肌膚上也全是紅紫的吮痕，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扔在這裏，腐爛發臭。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餓得受不了，女孩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腳邊的軟糖上，可是那些軟糖被她打翻扔在了地上，已經沾滿灰塵。
女孩猶豫半晌，終於還是偷偷撿了一粒，迅速塞進了自己嘴裏，腮幫子極力克制著咀嚼的痕跡，很快將其咽了下去。
女孩本想吃一顆就算了，可是餓了數天的身體完全不以女孩的意志為轉移，在再三的猶豫之後，女孩吃下了第二顆、第三顆……
直到吃到最後一顆之後，屋子裏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真是個乖孩子，接下來的時間，也要乖乖的哦……”
溫和的聲音帶著極大的安撫，緩緩從房間另一角傳來，然而，就是這溫和的聲音，卻讓女孩瞬間慘叫起來。
“別過來！滾開！走開啊……滾開！”
“吃了哥哥的糖，怎麽能這麽不懂禮貌呢？哥哥生氣了……”
那聲音慢慢大了起來，就像是惡魔的腳步聲一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急促。
寬松的衣服被輕輕撩起，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女孩柔嫩的肌膚，張開帶毒的嘴，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個或紅或紫的痕跡，最後伸出了毒舌。
“滾開……你他媽的……滾開啊……”
女孩的尖叫聲回蕩在亮著燈的房間裏，監控裏充斥著女孩的恐懼與憤怒，只可惜，無人聽見、無人看見、無人制止。
……或許有一個。
小魔女呆呆地站在錄像前，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離她一墻之隔的地方，被人生生剜了眼睛。
廉價的珠串沾了血，從少年的手腕滑落，跌落在黑暗裏。
“是不是很驚喜？他其實回來找過你。”
監控室突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溫和、輕柔、甚至有些軟弱。
小魔女渾身一僵，瞳孔劇烈顫抖。
那一瞬間，剛剛在錄像裏看過的內容仿佛穿越時空，無法克制的恐懼遍布全身，連骨骼都在打顫。
錄像裏持續播放著。
“一個妹妹就夠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啊……”
挖他眼睛的人似乎知道他，一邊挖著眼珠，一邊語氣熟稔地教育著。
新鮮的血痕從少年的眼瞼處滑落，攪剜眼珠球的聲音黏膩而沈悶。
“不……放了她……”
少年疼得渾身止不住地痙攣顫抖，卻壓抑著痛叫，手指死死抓住挖他眼睛之人的衣裳，仰頭哀求。
“喲！還挺能忍……放了她？行啊！用你妹妹來換！”
那人大概是覺得這人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還拼命懇求的模樣格外新鮮，於是語氣輕松地給出了解決辦法。
“不……”
少年的聲音已經低到監視器收錄不進來了，只有從唇型上才看得出來他在說什麽。
“不？你想得倒美，兩個妹妹總不能全留著吧。”
那人低笑一聲，將挖出來的眼球洗洗幹凈，向另一人招了招手，很快，對方便將人往外面拖。
“是不是太惺惺作態了？明明已經放棄了你，卻又裝作在乎的樣子跑回來找你。我都替他感到羞恥。”
男人的聲音在小小的監控室裏回蕩著，這時候才聽出來，這聲音其實並不真實，應該是從房間的廣播裏傳出來的。
小魔女手指緊了緊，目光長久停留在他血流不止的雙眼和不斷蠕動的嘴唇上。
“你竟然也懂得羞恥？”小魔女終於擡起頭，看向頭頂的監視器。
“是人就會感到羞恥，只不過，每個人關於羞恥的認知各不相同。他會為欺騙你感到羞恥，你會為曾經懦弱的自己感到羞恥，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呢？你會為什麽感到羞恥？”
“噓……很快……你就知道了。”
廣播裏很快沒了聲音，監控室裏再度只剩下小魔女一人，她不得不重新看向發出微弱光芒的錄像。
錄像已經播完了，現在是重新播放，小魔女不再看自己那塊屏幕，而是將目光定在少年被挖眼睛的那張屏幕上。
她看到，那個將眼球洗凈的人，將其裝入了一個盛著溶液的玻璃瓶裏，用木塞封好後，離開了房間。
小魔女認得那個瓶子。
那是那個男人，用來裝紀念品的東西。
有些是漂亮的手、有些是折翼的蝴蝶、有些是造型精美的鎖鏈、有些是……像少年這樣美麗的眼珠。
“對了，友情提示。”廣播又突然響起來，“監控室出門左轉，是我的收藏室，右轉，是地下通道的出口。無論你選擇哪一邊，都不會有人攔你——順便說一句，我在收藏室裏，很期待和你的見面。”
廣播停下來了，這一次，連監視器的紅光都沒有了，監控室裏徹底只剩下她一人。
向左，她可以親自覆仇，但以對方已經搭上那位大人物的實力，她不敢保證能殺他第二次。
向右，她能離開地下室，並且叫來卓緋紅等人幫忙，但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他還會不會在那裏。
小魔女用放在監控室的光腦，刷開了門鎖，站在門口處，選定了一個方向。
……
左洛星感覺自己睡在了一張並不柔軟的床上，並且四周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他難以入眠。
“聽說有志願者給婷婷姐送了一塊超級大的蛋糕，我們每個人都能吃到！”
“真的嗎？我晚上根本沒吃飽！咱們快點過去！”
“哇！是那種甜甜的、香香的、軟軟的蛋糕嗎？”
“當然啦！去晚了就沒有了，快走啦！”
左洛星不得不從床上起來，一動之間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也變小了……
等等，他在想什麽？他本來就只有六歲……
左洛星摸摸肚子，感覺自己也餓了，於是下床跟著其他人一起去搶蛋糕。
院子裏，院長正在給小壽星唱生日歌，巨大的蛋糕就擺在桌子上，被做飯阿姨利落地切開，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大塊蛋糕。
左洛星去得有點晚，桌上最後只剩下一塊小蛋糕了，被阿姨放在了一個盯著蛋糕看了好久的小朋友面前。
那個小朋友長得很可愛，皮膚很白，深灰色的眼珠像水洗過的天空一樣澄澈，低著頭的時候很像他家神明大人……
等等，神明大人是誰……
左洛星很快放過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困惑，走到了小朋友面前，很想和他說說話。
“你好，我叫洛洛，你叫什麽？”
左洛星發覺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大家都一起生活一年多了，他連剛才路過他身邊的小朋友都知道叫什麽呢。
“這是我分到的！”
小朋友擡起頭，盯著左洛星瞧了半晌，頓時一臉警惕地端起了蛋糕，轉身就想跑。
“等等！言言——院長昨天教你們的都忘了嗎？好朋友之間要學會分享。”
生活阿姨看言傾就這麽抓了東西就跑，連忙拉住人，示意言傾將手中的蛋糕放下。
“我不要，他才不是我的朋友！我們都不認識！”言傾不明所以地反駁，端著蛋糕就要走。
“言傾——阿姨怎麽跟你說的？待人要有禮貌，他都主動和你打招呼了，即使不是好朋友，你也應該主動分享給他！”
生活阿姨很生氣，直接叫了言傾的大名，拉著他不讓他走，同時神色嚴厲地教育他，語氣滿是斥責。
左洛星看到這一幕，連忙上去解釋：“我不是很餓……不吃沒關系……”
生活阿姨立即道：“看到沒有！洛洛小朋友多有禮貌，他明明和你一起來的，卻願意將蛋糕讓給你！”
“明明是我先來的！”言傾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記得清清楚楚，蛋糕在對方打招呼之前就分好了，生活阿姨怎麽能當著他的面說謊呢？
“蛋糕見者有份，怎麽不是一起來的！”生活阿姨被這麽一反駁，頓時不高興了，語氣嚴肅地批評他，“好了！現在該怎麽做？”
言傾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動，不明白他早早過來等到的蛋糕為什麽一定要給別人分一半。
左洛星看著對方倔強的側臉，心裏莫名升起一個“自己應該好好照顧對方”的念頭，楞了楞神趕緊道：“我真的不餓……都給言言好了。”
言傾拿著蛋糕，側著眼睛瞥了他一眼，發現這個人真的打算將蛋糕都讓給他，明明自己的肚子還在咕咕叫……
——一塊點綴著碩大草莓的蛋糕被不情不願地遞到了左洛星面前。
“一人一半，僅此一次。”言傾冷著臉道。
左洛星這才看清了蛋糕的模樣，上面竟然還放了一顆紅彤彤的大草莓，左洛星看了一眼，頓時一點想吃的欲望都沒有了，真誠推開道：“我不喜歡吃草莓，你都吃完吧。”
言傾頓時心花怒放：“你真的不要嗎？”
“嗯，我很討厭草莓。”左洛星說道，看著對方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莫名開心起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言傾一口就咬掉了上面的大草莓，正準備接著吃下面的蛋糕時，院長嚴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言傾，你又在耍你的小把戲了是嗎？”院長的聲音冰冷而暗含譏諷，“知道洛洛不喜歡吃草莓，才特意等到最後領蛋糕，這樣你就不用分蛋糕了對嗎？”
院長之前唱生日歌的時候就看到了言傾，結果他一直不領蛋糕，等到剩下最後一塊蛋糕時才迅速上前，顯然特意等著領上面帶草莓的蛋糕的。
原本她還以為是因為言傾自己喜歡吃草莓，直到左洛星過來，她才發現這孩子根本就是早有預謀，就像之前幾次一樣！
真是個天生的壞胚！
言傾端著蛋糕，眼神閃過一絲茫然，解釋道：“洛洛本來就來得比我晚……”
“你搶東西吃還有道理了嗎？”
院長一聽言傾還敢頂嘴，聲音越發嚴厲起來，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喜。
生活阿姨也在旁邊呵斥道：“好孩子要學會分享，洛洛也餓壞了，言言要分一點蛋糕給他。”
言傾放棄了和院長說道理，看了看手上的蛋糕後，想到對方確實只說了討厭草莓，說不定蛋糕還是喜歡的。
於是走過去分出一半蛋糕，遞給了左洛星：“給你，肚子都叫好久了。”
左洛星怔怔地接過蛋糕。
擡頭時，正看到院長一臉教育了做錯事孩子的勝利模樣、帶著一點自得和優越的神色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生活阿姨也跟著一臉欣慰，摸了摸左洛星的頭發，嚴厲呵斥了言傾幾句，轉身做事去了。
兩個人沒有來由地訓了言傾一頓，將言傾還不容易等來的蛋糕硬分出去，然後一臉做了好事的表情滿足離開，沒有一個人按事實說話，也沒有一個人聽言傾的解釋。
左洛星盯著手裏的蛋糕許久，有種反胃的感覺。
“蛋糕你怎麽不吃呀？超好吃的！不要浪費啊……”
言傾不知道何時端著蛋糕湊過來，一臉嘴饞又不舍地看著他手上的蛋糕，水潤朦朧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陰霾。
“言言……你不生氣嗎？”左洛星下意識問出口。
“生什麽氣？你不喜歡蛋糕嗎？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吃嗎？我好餓哦……”
言傾拖長語氣抱怨道。
言傾根本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左洛星其實也不是很懂，但就是感覺，他只是在一旁聽著，就已經有種讓人窒息的委屈和憤怒從心底湧出來，幾乎淹沒了整個心臟。
一直到言傾和他說話，他才從那種幾乎滅頂的暴戾情緒中反應過來，整個人腦子才開始運轉。
“洛洛？”言傾好饞他手裏的蛋糕。
“你吃吧……我不喜歡……帶草莓的蛋糕。”
左洛星說著，將蛋糕放在他手裏，聲音有些用力過度的顫抖，呼吸也很重。
言傾完全沒發現左洛星的不對勁，拿了蛋糕就一副吃到大餐的快樂，迅速將左洛星手上這塊蛋糕也吃了。
夜裏，左洛星敲了好幾間門，終於找到了言傾所在的宿舍。
“怎麽了？”言傾抱著枕頭給他開門。
左洛星手裏抱著枕頭和被子，擠進了言傾的宿舍，將東西扔在他床上，字正腔圓道：“我要和你睡。”
“嗯？不要哦……床本來就很小了……”言傾警惕地拒絕。
“只要你答應和我睡，以後福利院給的吃的，我都分你一半。”左洛星說道。
“……快上來！冷死了！”言傾乖巧地鉆進了被子。
左洛星於是胡亂地鋪了鋪床，得償所願地睡在了言傾旁邊。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言傾，發現對方耳朵後面有一顆小痣，忽然覺得特別可愛。
他真的好喜歡和言傾待在一起啊——
睡覺也不想分開的那種。
第二天早上，福利院的起床鈴聲早早敲響，門外不知為何，比往常嘈雜數倍。
言傾穿著睡衣噠噠跑過去聽熱鬧，回來很小聲地說：“剛剛我聽到，昨天晚上……有個阿姨去世了誒……”
左洛星頓時也跟著小聲起來：“是在我們院裏去世的嗎？”
言傾聞言一回憶，頓時“蹭”地起身：“我沒聽清楚，我再過去一遍……”
左洛星連忙按住他：“好了好了，該起床了，這些事情不歸我們管。”
言傾只好熄了湊過去貼耳朵的心思，乖乖換上衣服起床。
兩人出來時，外面已經恢覆了平靜。
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兩人還是從其他人嘴裏聽到了消息。
“不光是生活阿姨，昨天院長也出事了，從樓上掉下來，摔成了植物人……”
“啊？那我們福利院還有人管嗎？”
“當然了！這個院的院長本來就不是現在這個，而是院長她姐姐的，後來不知怎麽地換成了這個院長……然後院裏的夥食就變差了……”
“噓……別說這些！讓人聽見會說我們不懂感恩的！”
言傾豎起耳朵把每一個八卦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還一條條講給左洛星聽。
左洛星“嗯嗯”應著，把碗裏的飯菜挖了一半給言傾，想了想，把兩個僅有的肉丸子也放了進去。
言傾回過頭看見自己盤子裏這麽多菜，頓時好喜歡這個新朋友，十分大方地將兩個肉丸子盛了回去：“洛洛你真好！這兩個肉丸子，就當是新朋友的見面禮了！以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言傾說著，拿起筷子和湯勺吃得可香，嘴巴嚼啊嚼地就沒停過，看得原本不怎麽想吃飯的左洛星都餓了。
兩人吃完了午飯，也弄清了事情由來。
原來昨晚院長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剛好被出門倒垃圾的生活阿姨看見，阿姨本就有心臟病，看到那一攤子緩緩蔓延開來的血，心裏一慌就沒緩過來，被嚇死了。
“院長和阿姨都好倒黴哦。”言傾給兩人的經歷做了個評價。
左洛星敷衍地附和：“是啊是啊……”
然而內心裏，左洛星卻不斷回想著昨天分蛋糕的一幕，心裏對院長和阿姨的遭遇怎麽都沒辦法感同身受，甚至……甚至心裏還隱隱有一絲快意。
誰讓他們這麽對言傾！
左洛星心裏惡狠狠地想著，隨即被自己這個惡毒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不不……他怎麽可能這樣想兩個遭遇不幸的人，她們昨天或許只是不小心而已……並沒有刻意針對言傾……
這個念頭剛一起來，左洛星又想到了昨天院長嘲諷言傾時的表情以及最後那志得意滿的腳步聲，頓時心裏升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氣！
“洛洛？洛洛？”
言傾發現這個新好朋友好像有點呆呆的，睡覺的時候呆呆的，吃飯的時候呆呆的，現在連說話的時候也呆呆的，老是走神。
怕不是腦子不太好哦……
言傾回想起院長曾經說他那麽愛動，一定是腦子有病的話，覺得像洛洛這樣老是不動的，腦子應該也有病才對……
這樣一想，新朋友真的跟他很有緣！
“洛洛！我好喜歡你哦！”言傾忽然冒出一句表白。
左洛星滿腦子的憤怒頓時散了個一幹二凈，取而代之的是言傾剛才那句話的無限循環。
我好喜歡你哦……
好喜歡你哦……
喜歡你哦……
言傾喜歡我！
左洛星把這個等量代換在腦子裏循環兩圈之後，徹底把自己蒸熟了，臉頰紅潤得不像話，結結巴巴道：“我也很喜歡……言言……”
“嗯嗯！洛洛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言傾自動將左洛星這句話換成“好朋友”常用對話，迅速接受了對方的表白。
當晚夜裏，兩個人睡進了一床被子。
左洛星那一床，被兩人理所當然地踢到了角落裏。
轉眼間，左洛星在福利院生活了兩個多月。
雖然偶爾還是會莫名十分生氣，但好在言傾時時刻刻都很開心，於是左洛星大部分時間也很開心。
這種開心一直持續到一個新消息的到來。
左洛星的親生父母找來了福利院，說左洛星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孩子，當初被保姆遺棄在一個偏遠的地方，他們找了很多年，才終於找到了這個孩子。
消息很快在院裏傳開了，孩子們紛紛羨慕起左洛星。
因為像他們這樣的孩子，有人家肯收養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大部分孩子一直到成年都住在福利院裏，一直到成年才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
左洛星卻並沒有預想中的開心，他下意識去找了言傾。
言傾看上去和那些孩子一樣羨慕：“那你以後是不是想吃什麽就能吃什麽啊？我聽說像你這樣多年失散的孩子，父母都是很溺愛的，你要什麽他們都會答應的！”
言傾一想到那些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美味，頓時口水都要流下來，還沒到吃飯的時間肚子已經開始叫了。
左洛星見言傾沒有一點舍不得的樣子，心裏有點氣還有些難受，但看到他還是一副吃不飽的模樣，又變得擔心起來：“要不……我不跟他們回去了……不然以後沒人給你分飯了……”
言傾瞪圓了眼睛：“洛洛你好笨啊！你回去讓他們買好吃的！然後送過來不就好了嗎？我們兩個都能吃到好吃的！”
左洛星一想也有道理，回家之後，他就能讓爸媽給他買吃的，然後帶給言傾吃，言傾想吃什麽他就給他買什麽！
這麽一想，左洛星內心的沈重減輕了不少。
對啊！他以後還可以回來找言傾嘛！而且有爸媽了之後，他就可以學習賺錢，就可以給言傾買好多好吃的了！
左洛星給自己做了好多心理準備，終於還是選擇跟著爸媽回到新家。
離開福利院那天，左洛星坐在車上，心裏忽然有種感覺——
他再也見不到言傾了。
不行……
他不能跟著爸媽回去……
左洛星心裏有個聲音瘋狂地阻止著他。
“停車！停車！我要下去！”左洛星用力拍擊著車窗。
爸媽都嚇壞了，連忙讓司機停車，以為是左洛星暈車或者怎麽樣，很關心地湊過去。
卻發現他只是想往回跑。
“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我們要回去的！今天先回去，以後再來好不好！爸爸保證，以後會經常回來！”
爸爸抱著左洛星不讓他離開，生怕他這一回去就再也不肯跟他們回來了，連聲安撫著，想著至少得把人帶回家裏一趟，再讓他回福利院看他那些朋友。
媽媽也在旁邊哭聲懇求，讓左洛星至少跟他們回一趟家，後面想去多少次福利院都可以。
左洛星聽著耳邊父母小心翼翼又極度懇求的聲音，慢慢停止了掙紮。
“那好……明天……明天就回福利院看看……”
“好好好，明天，明天就去看。”
爸媽連聲答應，左洛星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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